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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在家里飯桌上等待開飯，父親突然說，要到吃核桃的時候了，母親立刻接過話，說她不愛吃核桃，核桃仁外面的那層皮是苦的，扒皮又很費勁，她都是買現(xiàn)成的核桃仁，父親說他愛吃那種綠皮核桃，雖然吃著也麻煩，但是白亮亮的果實，總能讓他克服懶惰。我聽到這，突然就想起來奶奶家院子里的那棵核桃樹了。

核桃樹在奶奶家院子里生長了幾十年了，聽父親說，是曾祖父親手栽下的，樹干粗而壯，要我們五六個小孩才能環(huán)抱，樹桿上生枝，枝上再生枝，散開的枝葉遮蔽了大半菜園子，夏天最熱的時候，我鬧著要在樹下拉個吊床，奶奶就搬把椅子在旁邊擇菜，我看著那斑疤縱橫的枝椏上，垂掛著青油油的核桃，期待它早點成熟。

父親說他小時候，在核桃成熟后，家里大人忙于農(nóng)活，還未來得及打核桃，年齡大點的孩子就會帶著核桃刀爬到樹上，坐在樹干上，摘一個吃一個，年齡小點的只能在樹下眼巴巴看著，等他們吃好了，才會摘一衣兜下來分給他們。我小時候在奶奶家寄養(yǎng)過一段時間，城里來的孩子奶奶看的金貴，不許我爬樹，不許我掏雞窩，連上廁所我都不用去旱廁，奶奶會給我準(zhǔn)備個小痰盂。導(dǎo)致我小的時候就是樹下眼巴巴的孩子中的一員，跟著幾個哥哥屁股后面要核桃吃。四哥從不煩我們這些小孩，每次爬上樹摘滿滿一衣兜的核桃就快速溜下來，我們趕緊去屋里拿好板凳，恭恭敬敬的請四哥坐下，從翁里舀上一瓢水給四哥喝，還有的機靈鬼甚至?xí)眯淇诮o四哥擦擦額頭的汗，鼻子上的灰，一幅小人面孔，現(xiàn)在想起來幼稚，但是那會的四哥很享受。

“吶，不要搶，排好隊，我來分，知道了嗎？”四哥每次都要強調(diào)一遍秩序，雖然流程我們很熟悉了，但是他好像這樣才能凸顯一下他孩子王的地位，我們只能應(yīng)道：“知道了！”

核桃刀像是一把小鐮刀，一個巴掌大小，刀把有的就是根鐵棍，有的還會有點造型設(shè)計，記得家里有個造型奇特的核桃刀，我偷偷藏起來怕被別人拿走，最后自己都記不清藏到哪里了。刀頭是個半橢圓形，刀頭和刀把接頭處，有的會砸平，有的就是簡單拼接，還有的好像是一體成品，當(dāng)然，效果在四哥手里都一樣，能夠快速完整的剜出一個核桃仁來。

四哥的手藝再好，也經(jīng)不住小孩子多，往往剛剜出來，大家就忘了剛才答應(yīng)好的事，一窩蜂的伸手去搶，這個時候哪還顧得上扒皮，吃到嘴里才是正經(jīng)事，我不記得味道了，但是就記得很苦很苦，苦完了有點回甘。四哥揚起手，因為剜核桃仁導(dǎo)致大拇指、食指和虎口的變成了黑色，輕輕一抹我們的小臉，都變成了大花貓。吃的差不多了，便一哄而散了。

跑回家，奶奶在炕上坐著，低頭從老花鏡的上面縫隙看向我，“誰家的黑臉娃跑我家了？”我才意識到我城里娃的形象不保，趕緊去拿毛巾擦擦，奶奶從炕上下來，又從柜子上面拿下來一盒已經(jīng)剜好、剝好皮的核桃仁遞給我說：“吃吧，悠著點，馬上開飯了?！敝钡浆F(xiàn)在為止，我都認(rèn)為一口氣吃一大把核桃仁簡直就是世界上最爽的事了。

我坐在炕頭上，看著奶奶在廚房里忙忙碌碌，又轉(zhuǎn)身看向外頭那棵核桃樹，風(fēng)路過院子，那樹沙沙的響。

“滋啦”一聲，土豆絲滑進(jìn)鍋里，母親開始炒菜了，父親在我對面按著手機，自言自語的嘆了口氣：“可惜了，媽走以后，老院沒人住了，核桃樹也挖掉了……”正當(dāng)我不知道該接什么話時，母親炒的土豆絲上桌了，用的老家的菜籽油，和奶奶炒的是一個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