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初,父親生日。他不想坐于席間吃吃喝喝,遂約全家外出。時已立冬,天尚溫暖,巡視山野,秋色正濃。山間各色,深一筆淺一筆,在心中涂滿愜意。
車南行西下,經(jīng)尖山溝,過孫家莊,一路溪流相伴,秋樹泛彩。山野風光,自是讓人賞心悅目。莊南有一水庫。見此,我們便下車一觀。站在庫邊遠望,見秋楊臨水,映照一抹黃綠。柿子綴枝,水上輕舟蕩波,那巍峨的山巒,樸實的村舍,此刻,靜靜的,像一幅畫。水邊轉了轉,見北邊一戶人家,門前玉米金黃,墻邊幾叢菊花。這時節(jié),農(nóng)民忙完了秋,院里院外,都是收獲的氣息。
看完,車沿村道北上。一路盤旋,行至防火檢查站。這時節(jié),山林防火是頭等大事。檢查站里,都有專人值班。跟人家說了下情況,做了個登記,便予放行。沿盤山路西行,見路邊高處,竟掛著許多塑料水桶。為防火,當?shù)卣芍^煞費苦心。路隨山轉,車沿路行。路在山半,腳下是深闊的山谷。農(nóng)民勤勞,路以下都開成了梯田。站在路邊遠望,見高處秋山蒼蒼,低處梯田層層。那山峪間的水泥路,像飄帶一樣,一頭連著山村,一頭連著青山。
繞山路而行,時見喜鵲噪于枝頭,逡巡四野,卻見金風動于林梢。大自然像一位魔術師,去繁就簡,留下大地極致的美。山峪中的楊樹,三三兩兩,此刻一樹金黃。逆光去拍,色彩動人心魄。層層梯田間,黃煙泛起道道青綠,納入鏡中,山野涂了幾多綠彩。季節(jié)交替,能看到大片綠色,也算幸運了。
去時,想著機緣巧合,就剜些結了霜的油菜。準備了塑料袋,還帶了把鏟刀。繞山一圈,并沒發(fā)現(xiàn)。誰知走到村南時,卻見路邊一塊地里,青須須一片。下車去看,見地頭邊的的油菜,如地毯一般,長了一大片。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忙俯身去剜,不一會兒就剜了一袋。提著上車,感覺撿了寶貝般。轉彎處金果綴枝,柿子掛滿枝頭,罷了園的蘋果在枝葉間竟還有遺落,摘一個嘗嘗,脆甜爽口,吃著甚是過癮。心有驚喜,遂四處尋找。發(fā)現(xiàn)一個,再發(fā)現(xiàn)一個。這采摘的樂趣,比吃還要好。往下看,山溝邊的石屋早已坍塌,旁邊的楊樹卻金葉獵獵。幾只喜鵲,喳喳幾聲,相跟著,從山峪飛過。
望著豐腴的山谷,心里油然而生向往之情。初冬的景象像一幅畫兒,深深鑲嵌在記憶里。眼前,父親端坐在山頭喝著暖壺中的淡茶,孩子們收集擺動著石子,沒有聒噪,沒有冷清,我悄然佇立于他們身旁,微涼的風劃過我的臉頰,這么平凡的一日,如此生動、溫柔。當生活舒開畫卷,繾綣著光影,熱烈的“卷”和放松的“躺”似乎正穿越時光隧道交織而來。而今面對生活,猶想起古今賢人的絲絲慰藉,我的心突然變得平靜。卷也好,躺也罷,都是生活的態(tài)度。有人因卷而奮進,也有人因躺而充盈。如果將生活比作一段漫漫長路,卷是前行的裝備,而躺是驛站的食糧。
腳步是細碎的,速度是緩慢的,心情是感慨的。我們把太多的時間給了工作、孩子,甚至朋友,唯獨落了我們曾經(jīng)那么依賴的父母。陪著父母去爬山,有了更多的時間停留一下我們快節(jié)奏的腳步,懂得了慢生活的風情:樹木是蒼勁的,山風是涼爽的,夕陽是溫暖的,石頭是有故事的,路人是彼此鼓勵的。當年爬山是父親領著我,如今是我手牽著他。
下山的腳步是輕松的,下山的風景是美好的,下山的心情更是愉悅的。遇上旅人,告誡我們一定不要在山里吃飯,太貴不實惠。我笑了笑,帶著父母去了一處農(nóng)家小院,鄉(xiāng)村的格調(diào),卻處處透著主人的匠心,還有那貼心而又溫暖周到的服務,無不讓他們舒心。也許,已近中年的我們該是試著放開孩子的手,牽著父母的手。
有空,陪著父母去爬山,哪怕是家門口的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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