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轱轆嬸前一段去世了,啥病都沒得,說著話就走了,真是好人心善,也沒有得病受罪啊?!碧みM老家的大門,一口水還沒有喝,母親就給我說了這個事情,我當時就“哦”了一聲,閉上眼睛,沉思了許久。
轱轆嬸是個后娘,是我兒時玩伴石頭的后媽。在我們山東莊里,當?shù)厝硕贾牢覀兩綎|人特別能干,她年輕時很樸實,在水井上手搖轱轆澆地幾個時辰也不休息,健美勞作的身影至今讓人難忘,孩子們就稱她“轱轆嬸”。嬸子勤快能干,門前地里的西紅柿總是粉紅誘人,兒時經(jīng)常會吃上轱轆嬸給的蔥頭就著玉米發(fā)糕,辣香可口,也真是那時舌尖上的美味了。轱轆嬸菜地里的兩棵碩大的杏樹,杏花開時,蜜蜂嗡嗡,真乃姹紫嫣紅,香飄幾里。當然,麥熟杏黃的季節(jié),自然能滿足我口水直流的食欲,很小的時候,就知道轱轆嬸是個好人,慈眉善目的。兒時常??吹介镛A嬸在井邊忙碌著,身后不遠就是柳絮飛楊,波光粼粼的家鄉(xiāng)水庫,小時,當?shù)氐暮⒆佣剂w慕我們山東莊有個大水庫,夏天可以游泳,可以釣魚,能吃上水庫的魚也是很愜意的回味啊。尤其是晚霞飄彩,和風煦煦的時候,嬸子勞作的剪影至今讓我銘記難忘啊。
石頭親娘走的早,嬸子因為不能生育被婆家休了,來到了我們山東莊,也就成了石頭的后媽。那時,有好事者就常常問石頭,你后媽好不?后媽心黑,娃睡著了身上扎針里,飯里下藥可要小心啊。大人的惡言惡語,有次讓石頭低頭不語,看到他臉色憋得發(fā)青,扔下鐵環(huán),一溜煙的就跑了回去,自然玩具我得給送回去。
進門看到的一幕讓我驚呆了,聽說轱轆嬸盛完飯給石頭,正準備坐在凳子上,石頭一腳踢翻了凳子,嬸子一下子就仰躺在了地上,半天沒有站起來,大叔脫下鞋子,照著石頭的屁股狠揍,石頭咬牙切齒,一聲也不吭。還是嬸子爬起來奪下了大叔的鞋子,讓石頭少挨了多少打。石頭和我跑到水庫邊,他嚎啕大哭,驚的我家的大黃狗都趴在那里驚恐的看著我倆。那天下午,釣了不少鯽魚,給石頭分了幾條,讓他回去給嬸子賠罪,他怕繼續(xù)挨打,還是讓我護送了回去。結(jié)果回家嬸子就趕快盛飯,一句話也沒有多說,我們垂釣的鯽魚讓嬸子一油炸,噴香可口,吃的我們嘴油發(fā)亮,饞得大黃狗不停的搖頭擺尾。
石頭生性倔強,話語少,那時,他常對我說,飯好了后娘不吃他不吃,他怕下毒。我說那會啊,要是下毒要槍斃的,你不又沒媽了嗎?嬸子身體健壯,在生產(chǎn)隊里干活,婦女們干的重活,累活,臟活,總是嬸子在干,她總是一聲不吭,默默地拉著車子,汗流浹背,從無怨言。有一次石頭病了,聽說是腦膜炎,后來知道嬸子徹夜抱著他,又是降溫,又是擦洗,村里幾個孩子都傳染了,有的好了都成了小兒麻痹,而石頭痊愈了,健康的什么后遺癥也沒有。
隨著時間的推移,石頭常常在我跟前說起媽媽給他做得煎餅很好吃,夢里醒來常??吹綃寢屧诳棽紮C上不停的勞作,衣服穿的也很干凈,腳上的棉鞋總是看著很結(jié)實和厚實,久違的笑容也慢慢的掛在了石頭的面龐上。
后來,我們長大了,石頭當了兵,上了越南戰(zhàn)場的老山前線,立功后提干去了西藏,直干到團級才轉(zhuǎn)業(yè)到了地方,我也考學參加了工作,多年之后的一次相聚,酒酣耳熱的時候,石頭常常落淚,提起后娘,心里很是溫暖,一定要讓媽媽好好享福,可媽媽就是不去城里住,住不慣,不敢出門,去了一次后再也沒有去過,真想好好孝順她老人家,就是不能在身邊??!如今,轱轆嬸走了,我也電話了石頭,埋怨他沒有給我說,哪怕回來給嬸子抬抬棺木,送送葬也是一片心意??!石頭在電話那頭一句話也沒有說,只是哭泣,讓我也不由落下了熱淚。
時過境遷,在家鄉(xiāng)那片土地上,在我們山東莊里,留下了兒時多少美好的記憶啊,山東人那種樸實無華的品質(zhì),豪爽仗義的性格是我兒時的記憶,如今,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慢慢悄然離開了人間,土墻茅草的院落早已成了心中的記憶,但那些記憶中的人和事似乎讓人總是難以忘懷,思緒綿綿啊。(發(fā)電公司:任來虎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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