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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住的家屬院里有幾棵大樹,其中三棵就長在我家樓旁,兩棵大樹對立而望,相攜護著一棵小樹,好像父母呵護著孩子,而中間的小樹,仿又偏近稍矮一些的那棵大樹,似是孩童依偎著母親。三棵大樹生長的地方是一大塊空地,在那時候,便是我們一家屬院大人和小孩們休閑玩耍的好去處。
兩棵大樹是梧桐,倒也不是什么浪漫的法國梧桐,就是土生土長的中國梧桐,生長得高大魁梧,氣勢軒昂,高度幾近達到三層樓房的頂端,樹干無節(jié),直立而上,樹體粗壯,要兩個成人才能勉強合抱。夏天,樹皮光滑翠綠,樹葉濃密,猶似一把撐開的綠色巨傘,在日光下為人們僻出一片清涼之地,尤其受到院子里中午時分不愿午休的孩子們的青睞。大人們也會在晚飯后散步到這里,或領(lǐng)著孩子在這里玩耍,或是擺上一張小桌子,搬來幾塊轉(zhuǎn)頭,圍坐著下上一盤象棋,下的人聚精會神,看的人切切私語,偶有一個忍不住的要上來支上一招,馬上被其他觀棋者扯住袖管拉回來。沒拉住的,倘若這一著棋子支得高明,引得眾人贊嘆,自是比下棋者還要高興,倘若是支錯了棋,必然落得大家唏噓一片,恨不得抱住一棵大樹一口氣爬到頂上,好讓蔥郁的樹葉遮住羞紅的臉。下棋的通常是叔叔伯伯們,阿姨嬸嬸們則在一旁相互拉著家常,菜市場誰家的菜新鮮又實惠,誰家老公又給媳婦買了個金戒指,誰家孩子乖巧懂事……當然,也有我們這些孩子最不愿聽到的話題,那誰誰家的孩子這次考試又考了年級第一,作文又拿了幾等獎,這個時候一定要小心而又快速地離開,不然被母親眼神目光所及,必是大夏天里也要打一個激靈的。當然,最能享受到大樹帶來的?;葑允俏覀冞@些孩子,拿來橡皮筋,一棵樹上綁上一截,就夠女孩子們跳上好一會。男孩子們是不屑參與這種游戲的,偶爾有幾個想玩的,怕被其他男孩們看到笑話,也就作罷了。那時候似乎總有做不完的游戲,也總有說不完的趣事和一群小伙伴。冬天里的樹下就冷清了許多,因為天冷,晚飯后便鮮少有人到這里散步、下棋了,小孩子們更是躲在家里不出門。直到下雪以后,孩子們才會重又聚到這里堆雪人,打雪仗,玩到一身是雪,再被大人揪著耳朵帶回家。
兩棵梧桐中間的小樹是一棵槐樹,具體是洋槐還是國槐我也記不清了,好像是比兩顆梧桐樹晚種幾年,印象中一直一副柔弱枯瘦的樣子,尤與兩顆大樹比起來更顯得細小,讓人不免心生憐愛。院子里的大人小孩們似乎也是更為愛護小樹,有時會提來水桶為它澆水,閑來沒事也會拿來鐵锨為它松松土。奇怪的是,如此悉心的呵護,到六月之時,院子里其他的槐樹枝條都已被槐花壓彎了腰,唯獨這棵小樹,從來沒有開過花,只默默地在兩棵大樹的庇護下,隨季節(jié)變化慢慢變綠、變黃,再到葉落滿地。
后來,由于地基下陷的緣故,我家所住的樓房和前排臨街的商鋪都要拆掉重蓋,重新規(guī)劃后,大樹生長的那塊空地被利用起來,那三棵樹也就被伐掉了。樹被伐掉的時候,我們早已搬出了那棟樓房,消息是媽媽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遇到以前的鄰居才聽說的,那位鄰居說起來的時候也是滿臉遺憾。再后來,我去西安求學,又來到店頭工作,旅游時也到過蘇浙、上海,十年過去,走過的地方雖不多,卻再也沒有見過和那相像的樹,就像我再也無法經(jīng)歷的那些時光……(發(fā)電公司 鄭東升)